Alysosis

自那天以后呆在这里的每一天，张伟都在心里默默数着记下。

呆在这个房间其实唯一的活动就是只可以躺在那张床上数星星数月亮，每一次数不到十二个小时却困乏至极的时候，他就打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清醒让每一天的概念不至于混淆。

虽然有玻璃的缘故，他可以分清楚白天夜晚，但他希望自己有正事可做。

如果有一个好天气，张伟就会躺在唯一那块玻璃底下祈求太阳再强烈一点好让他晒到一点点边角料，看看阳光在玻璃下折射光发出来的角度，如果足够幸运还可以看到不知哪里飞来的鸟停留在玻璃上。

只不过他只能一直看着玻璃撒下来的一点点阳光，一不小心转头看到房间其他地方的黑暗和寂静，就会陷入强烈的反差。

他甚至在想如果他的眼睛还被蒙上该多好，他可以想象花想象蜜蜂想象一切大自然的外界美好，而不是连想象的欲望都败在现实面前。

刚开始的第一天，他看着吃剩的鸡汤和害怕因为没地方上厕所所以省着点喝的绿茶心想要是每天都这么吃，那呆在这里的日子算不上难过。

第二天晚上他等了一天，铁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猜想这顿饭其实是两天的量，他看着因为夏天莫名其妙就会自行出现的小飞虫停留在残留的鸡汤上，喝了半瓶绿茶，喉头的甜腻让他几近空空的胃不自觉反酸。

第三天早上随着他被尿意憋醒，他就开始后悔为了饱腹感喝了太多的绿茶。张伟重重地敲门，握着铁门把手试图发出些声音让那个人听见，可惜没有任何回音。

说到底还是古人聪慧，把所有道理都用那么几个字就可以总结。人有三急这四个字不知凝聚了多少人的智慧，张伟那一刻挑了一个最角落的地方拉开裤链。

他看着尿滴落渗进劣质地板，不知道漏到什么地方，却反而笑起来，他身体的一部分能够离开这个房间也是好的。

被放置了好几天的柠檬味固体空气清新剂失去了它的作用，空气中遮不住泛酸的鸡汤味和尿骚味，那一天躺在玻璃下的张伟看见的没有阳光没有鸟，而是一只只嚣张却又自由的小飞虫。

第四天是大晴天，张伟抱膝坐在玻璃底下不知道多久，只觉得口干舌燥，胃里几天没有进食的难受让他忍不住打开放在一旁不打算再喝的绿茶。

打开瓶盖味道刺鼻难闻，在那一点光里，他拿起绿茶轻轻摇了摇，底部的沉积物全都随着摇动的幅度上升。喝下去的第一口又酸又馊味道怪异呛得他直咳嗽，张伟心想他以后可不会再喝绿茶了。

第五天张伟新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就是那扇铁门下面有一扇小小的开关门，他试过打开却发现这扇铁门只有外面才能打开，他就从期待这扇铁门打开变成了期待这扇开关门打开。

第五天晚上，张伟一听到钥匙的声音就跑到门前，如果不是闻到饭菜的香味，他几乎都快忘记自己已经五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张伟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进来将食物放在地上，在伸出去之前下意识握住。

太暖了，外面是不是很热？

张伟这几天没有情绪波动平平静静面对现实比起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远远来得压抑，而这一刻从手传来的热量完全让压抑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他紧紧咬住这只手的手腕，用尽了全身所有力气。而那只手不断地拍打张伟的脸拍得他脸上火辣辣地疼，直到张伟脑子里被滴落在地板上水滴的声音充斥，被口腔里血液和另一种盐味充斥，直到那只手不再反抗老老实实被张伟咬着。

他松开那只手，看见那只手腕上深深的上下两层牙印，皮肤被张伟的牙齿咬破了皮，明显地渗出了血。但让张伟停止的是湿润的液体，透明的湿透覆盖了整个手背。

“你别哭。”

张伟听见与他一门相隔的人开始说话，看见五天没有清扫有灰堆积的地板有几滴液体让灰尘开始沉浮。

他突然觉得很累，不自觉跪躺在那个地方，看着那个人的手努力辨别着他的方向如同安慰落魄街头的流浪狗般抚摸他的头，然后伸回手。

他听见“喀嗒”是钥匙插进门孔中的声音，紧随其后的“嘭”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张伟嘴里的血腥味和关门时候灰尘的飞扬让他难受得恶心，他使劲抠了抠喉咙却什么也抠不出来，口水顺延到地板上，他用衣袖使劲擦去，那一片地板仿佛他刚来到这个地方一样干净。